每年的夏天结束,都有朋友离开加拿大回国。有的回中国工作、有的回国定居、也有的迁往另外一个国家。遥想每一个与他们相识的经历;每一段与他们相处的回忆;都无可替代,非常令人怀念。我也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对这个城市或者这个国家说再见,不过,人生何处不相逢,人生何处不别离,既然抓不住那么远的未来,那就且行且珍惜吧。
Grace是我在加拿大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对Grace的感觉,朋友、更像手足,纯净而不搀任何杂质,珍贵而宝贝;而她对我,也恰恰如此。
可以说,Grace对我的影响不仅仅是在生活中,更是在人生里。她对朋友的无私奉献、她的热情、她的执着、她做事的认真努力、她的善良和宽容,都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也会埋藏在我的心底,伴我前行。
我和Grace,从一开始,只是一起Share浴室和厨房的室友,并不熟识。后来,我忽然间生了一场大病,痛得连开口讲话都没力气,一夜都无法爬上床,只是在地上蜷缩无法入眠。好不容易挨到清晨,爬出门,摸到Grace的房门,敲开;等到醒来的时候,我被好好地安顿在床上,模糊中,看到Grace坐在电脑前帮我查病症和医疗卡生效前的医院名录。还煮了粥端到我的床前,等到病好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加拿大对于我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Grace带我进入她的生活圈子,介绍她的朋友给我认识;陪我一起骑车去一家一家的餐馆咖啡店地毯式扫荡去找临时工作;将找工的英语会话写在纸头上,让我反复练习,并纠正我的发音。记得我找到的第一家工作是一个中国人开的火锅店,因为老板给的低得惊人的小时工资、超长的夜班时间和极其粗鲁的态度,我辞工了。回头去找她要工资却遭遇冷眼对待,还是Grace赶过去和她据理力争,帮我要回了少得可怜的工资。
那时候夏天的傍晚下班后我喜欢去Downtown看电影,回来的时候时常是午夜时分。因为怕不安全,每次都是Grace从被窝里爬出来,骑车去车站接我;Grace的年龄比我还要小一岁,面对那么黑的夜晚,她却不怕,一路呼啸骑过来,然后再和我边聊天边走回去。
Grace是一个人生经历非常坎坷的女孩,她出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是居委会工作的父亲用少得可怜的工资支持她的生活,和同龄人相比,她的整个少年时代都是极其苍白而贫困的。而后来出国也是因为多年未见的母亲带着补偿的心理才能实现的。也是因为这个,Grace格外珍惜每一天的生活。在认识我之前,她的二十多年人生里基本上从未出现零食这个东西。因为她的母亲只是提供学费,所有的生活费都必须由自己承担。Grace在加拿大的每一天都是在课业和几份黑工中辗转着。在Coffee Time做通宵的夜班;在面包店做凌晨4点的早班;去温莎的农场种菜采摘;在工艺品商店里站柜台……每一份工的工作强度和工作时间都是一个女孩子所能达到的极限。因为是留学生打黑工,收入也仅仅是正式员工的一半,Grace的生活过得极其清寒而简朴。
为了节省2块多的车票,Grace去到任何地方都是骑车;如果是雨天或者雪天就走路。
即便这样,Grace对待朋友还是非常热情大方。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新找到一份工,两个星期下来发薪水,那时候是冬天,她买了在我们看来价格非常昂贵的樱桃,洗得干净放在冰箱里,贴在上面一个条子,说发薪水请我吃的。而那时候是我第一次吃到加拿大的樱桃,虽然错过夏天,但是Grace却送给了我比夏天更甜美的时光。
即使打那么多份工,Grace的成绩每一科都能保证在A或者A-,每逢快考试的时候,总会有同学打电话问她借笔记,Grace的笔记整齐干净,每每都被同学拿去集体复印。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寒冬,Grace陪我去面试。零下六度,逆风前行,我们狼狈地顶风骑在坑洼不平的路上,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回家的时候,她的耳朵被冻伤,耳廓破了整整流了一个星期的脓。在我生命中过去的三十年里面,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情,但是,陪我走过最难一段日子的人,只有Grace。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终有别离时。第一个离开加拿大,对我说再见的是Grace。对于别离这件事情,留下的那个人,其实格外难过。因为守着记忆过日子,是件很难过的事儿;当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她的影子和记忆还在;多伦多的边边角角,城市的每个街道都渗透着很多回忆;也留下了很多我们单车的轨迹,那些阳光从大叶子之间撒下碎碎点点的夏日午后;那些大雪漫天呼啸冰冷的冬日夜晚;那些树叶变成金黄和橙红色的秋天……停不下来的回忆,就有停不下来的想念。
这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系列的第一位主人公,接下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相逢而又别离的朋友。加拿大是我们相遇的驿站,也是告别的月台;我一直相信人生是公平的,上天也是公平的;它在让你失去的时候,也在酝酿下一次的得到。希望选择离开加拿大的朋友们今后可以活得更加精彩,也祝福他们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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