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一年前，哈佛还有369亿美元的捐赠，冠绝学界。如今，那些捐赠灰飞烟灭，这所大学面临着其373年历史中最为严峻的财政危机。恣意扩张、巨额债务、傲慢自大和管理不善的致命辐辏毁灭了华尔街，同样的原因是否也会击垮这所美国最著名的大学？哈佛的乱局，有多少是前校长、如今是奥巴马总统高级经济顾问萨默斯的错误所致？
　　
　　惊诧：哈佛负担不起免费咖啡
　　
　　早在去年5月，哈佛大学本科生在市政厅举行会议，当晚的主题是：削减开支。“学生劳工运动”成员在会场派发传单，上面以硕大的黑色字母写着：“反思、抵制”。印刷传单顶端是哈佛大学历史悠久的校徽：三本打开的书。学校拉丁文校训：“与真理为友”（ve-ri-tas），被学生机智地用近似的字母替代：“与贪婪为友”（av-ar-ice）。
　　
　　哈佛大学最大的学院———哈佛文理学院院长米歇尔·史密斯竭尽全力忽略煽动者，吁求会议保持秩序。史密斯，工程学和应用科学教授，前游泳健将，穿着牛仔裤和短袖衬衫，随意在一张桌子旁坐下，看上去更像一名运动员而非管理者。他直入主题：他的学院面临着2.2亿美元的预算赤字。这可是笔大数目！文理学院必须削减当前预算的近20%。史密斯坦率地说：“我们显然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找到办法，努力恢复收入，赶上开支需要。”
　　
　　史密斯的听众凝神静听。他们业已经历了史密斯欲图削减开支的行动。作为初步举措，整个校园冬季里取暖器温度已经调低，学生和教工不再能享受免费咖啡，在拉德克利夫大院和纪念教学大楼之间运载学生的快速通道，很快将从10分钟开行一次改为20分钟。早餐不再是咸猪肉、荷包蛋和华夫饼，学生将不得不接受冷汉堡、软奶酪、麦片粥和水果。
　　
　　此等削减开支措施，对卷涉其中的每个人都是痛苦的。用哈佛一位员工的话来说就是：“哈佛是这里最富有的地方，如果他们甚至连咖啡都负担不起，会让我们感到惊诧。”但史密斯在这个晚上，似乎要提出比停供免费咖啡更大更严重的措施。他没有给出具体说明，只是说“我们的举措与我们遭遇的苦难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暗示着即将到来的大变动。
　　
　　据哈佛内部知情人士透露，即将到来的是惨烈的大量解雇，课程将被削减，班级规模将会扩大。剧烈的变动正在降临哈佛，雇用更少的教授，更少的助教、门房和教务。投入研究、旅行和购书的钱更少，自动售卖机将取代咖啡。没有了加薪，没有了奖金，也没有了新地毯。
　　
　　炎凉：陷入黑洞哈佛人心动荡
　　
　　经济衰退沉重打击了多数美国人。然而，面对镀金时代的终结，哈佛的调整证明尤其艰难。学校的捐赠已经崩溃，捐款直线下降，但预算铺得太开，如此之多数额巨大的固定开支，让这所大学几乎没有回旋的空间。更重要的是，哈佛面临着大兴土木带来的沉重财政后果。让我们看看：从1980年到2000年的20年时间，哈佛大学为其校园增添了近320万平方英尺的新空间，但与此后的奢华相比不值一哂。从2000年到2008年，哈佛增添了另外的620万平方英尺新空间，几乎等同于整个五角大楼的建筑面积。整个校园里，新大楼一座接一座拔地而起。这些乐观主义新工程的加码是：令人瞠目结舌的43亿美元！
　　
　　在哈佛主校区查尔斯河对面的波士顿街区，你可以看到地面上哈佛十亿美元的大洞，一个巨大的建筑基坑。这是哈佛最雄心勃勃的工程之地基：占地甚广的阿斯顿科学大楼。曾计划于2011年竣工，耗资12亿美元，但如今工程搁浅。地面上的这个大洞成为一个象征，标识着哈佛大学正面临其悠久历史上最危险的财政危机，并给这所大学添加了不稳定性。哈佛8年里已是四换校长，每隔几周，哈佛就宣布又一个管理人员离职。最新的是执行副校长E·福斯特，他去年刚从高盛来到哈佛，打算8月1日下台。
　　
　　谈到哈佛大学的行政管理人员，该校的一名商务教授说：“他们不得不做商人所做之事，他们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决策。”但是，哈佛不是一个企业，它不能像一家企业那样来经营管理，它是一所著名的高洁的大学，美国最伟大的大学。
　　
　　哈佛陷入困境，相互指责和诽谤中伤不可避免地开始了，没有人能断定谁当受谴责，或下一步该做什么。哈佛大学敌对各方都对对方竖起无名指，谁率先做出的错误投资决策，他们见仁见智，但都坚持自己与此无涉。与此同时，校园里一片混乱，教工愤怒，学生觉得遭到背叛。
　　
　　哈佛衰亡：不堪回首的大学管理之道
　　
　　傲慢自大转身艰难
　　
　　2008年6月30日财政年度结束时，哈佛的捐赠从1990年的48亿美元扶摇直上，达369亿美元。世界上没有任何大学的捐赠能比肩哈佛。而后，大萧条来临，哈佛火热的捐赠崩塌了。去年年底，哈佛校长、历史学家德鲁·福斯特致信各学院院长，警告本财政年度哈佛的捐赠可能缩减30%。一些评论人士立即说，福斯特太过乐观了，称哈佛在头4个月仅捐赠损失就接近50%，也就是180亿美元。《福布斯》杂志强调，哈佛面临令人震惊的110亿美元资金缺口，它正处于某种类型的垂死挣扎之中，被迫出售其投资组合中的健康部分，以保持自己不沉。
　　
　　如果哈佛是一家面临流动性危机的真正企业，那么它会马上采取某些严厉措施：解雇高级雇员，关闭部门，出售地产。但哈佛像多数其他头牌大学一样，固执且缺乏灵活性。一位对冲基金经理说，这些学校没有哪一所能足够快速地削减开支。日渐缩水的捐赠不可能赶上大学臃肿的不可削减的费用。这位基金经理得出结论说：“它们彻底完蛋了。”
　　
　　2008年秋，哈佛资产管理公司试图出售巨额的私募基金投资组合，价值15亿美元的投资都锁定在诸如“阿波罗投资基金VI”等长期收购基金上。但计划的拍卖彻底失败，没有人愿意为这些资产支付哈佛的要价，而哈佛资方又拒绝降价以售，负责人称哈佛还没绝望。
　　
　　那么，哈佛如今绝望了么？一个线索是，去年12月该校卖掉了价值25亿美元的债券，其总债务已超过60亿美元。单偿还这笔债务，就让哈佛平均每年支出5亿多美元，一直持续到2038年。很清楚，即便你艰难挣扎，你也选不到一个比2008年12月更糟糕的时刻去出售债券，当时正是信贷市场停滞之时。哈佛看上去别无选择，它马上需要现金。据说因利率掉期哈佛损失了10亿美元。这是个让人惊掉下巴的数字：10亿美元，相当于该大学去年整个运作预算的1/3。
　　
　　财大气粗慷慨奢侈
　　
　　这些掉期是在2000年代早期萨默斯当政时期签定的，意在保护哈佛所有借贷免受利率上升的影响。但相反，利率一路下降，即便利率在2007年和2008年跳水，该大学也忘记了取消其掉期，结果是哈佛面临10亿美元巨亏的重创！谁该为此负责？这一切发生时哈佛的财政主管都哪儿去了？
　　
　　财经媒体认为，拉里·萨默斯当为利率掉期危机负责，尽管他在利率跳水之前的2006年就已离开哈佛。校方拒绝公开谈论这个话题，这让记者们能够自由地将萨默斯变成替罪羊。但事情远非如此简单：哈佛财政灾难的真正经历要微妙得多。
　　
　　在繁荣岁月，理所当然地认为哈佛捐赠价值会持续上升。沉湎于这种错误的自信当中，这所已经够挥霍的大学变得疯狂起来，年运营预算增加67%，从1998年的21亿美元膨胀到2008年的35亿美元。哈佛最大的运作开支是工资和福利，占去了预算的近一半。仅去年这一项开支就升了约7.5%。今天，哈佛的全职教授平均年薪为192600美元，不包括福利，比美国任何其他学校都多得多。哈佛对学生的资助也非常慷慨，过去十年增长了近3倍。尽管哈佛对本科生的学费、住宿和膳食每年收费48868美元，过去十年增长了50%，但只有很少学生实际支付这么多。2004年，在华盛顿日益增加的压力下，以及为应对外界的指责，萨默斯宣布，父母收入4万美元以下的学生才能享受免费，但2年后这个数字增加到6万美元，远超过美国中产家庭的收入。
　　
　　资产公司迷失方向
　　
　　从1990年到2005年执掌哈佛资产管理公司的杰克·迈耶是个先驱。有人说他大胆，有人说他轻率。他并不遵循传统的投资法。迈耶和他的团队几乎将哈佛的资金投到任何一个领域：私人股权、房地产、石油、天然气、固定收益套利、林地、对冲基金、高科技初创企业、外国股票、信贷违约掉期、利率掉期、交叉货币掉期、商品、风险资本基金，甚至垃圾债券。哈佛的投资组合让人眼花缭乱。
　　
　　长期以来，迈耶的大胆策略都卓有成效。从1990年到2008年的财政年度，哈佛的捐赠的年增长率为14.3%。这无疑是个炫目的业绩。长期的高效业绩其实并不是故事的全部。事实上在大约2000年，哈佛资产管理公司，和大学本身一样，就已经迷失了方向。
　　
　　在迈耶的管理下，公司以业绩提成来激励员工，通常情况下，他们可以提成10%。捐款越大，他们所获的激励奖金也就越多。资产管理公司人员赚的比任何大学的高管或教授都多。
　　
　　关于资产管理公司员工提成的抱怨开始增多。到2000年初，有员工竟能挣到4000万美元/每年。2003年，7名哈佛校友写了一封强烈抗议书给校长萨默斯，公开声称哈佛资产管理公司员工的提成是“下流”的。大学投资被视为一种公共服务，哈佛的大胆行为深受社会的怀疑。
　　
　　到2005年，在领导哈佛资产管理公司15年后，迈耶受够了责难，又不能获得萨默斯的信任，他选择离开，同时还带走很多优秀人才。此后，寻找合适人选成为哈佛资产管理公司难以解决的难题。直到2008年7月，经过旷日持久的寻找，哈佛资产管理公司终于找到了曼迪罗作为负责人。曼迪罗是领导公司的合适人选吗？现在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哈佛财政复兴之路，将会是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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