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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国诺贝尔奖第一人:班廷和糖尿病

http://www.canachieve.com.cn 发布日期:2009-11-02

多伦多市中心座落着一处美丽的校园,那就是多伦多大学的所在地。这间着名学府的校苑环境氛围与它的学术声望名气匹配相当,每天皆会有不少大小游览巴士慕名而来,卸放下一批批的游客,徜徉观瞻拍照留念。而定居于大多伦多地区的移民们,自然更是少不了拜访这□闹中取静的“翰林院”。

我当年刚抵埠时,曾经在多伦多大学的教学医院做临床研究,经常去校园中的医学图书馆里查阅资料。加上栖身的医院宿舍也在附近,闲来一家人常常散心漫步于幽恬的校苑。以后搬得远了,可小女长成又就读于该校,我仍旧时不时地光顾这里,始终有“百来不厌”的感觉。

而每一次我置身校园、踱到大草坪操场东南隅的时候,总会在医学院大楼前多停留一会儿。那儿的石阶下矗立着一座DNA双链结构的水泥雕塑,名称“Helix of life”(生命的螺旋),石阶旁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铜牌,以英法两种文字记载了该校着名学者班廷(F.Banting)大夫等人发现胰岛素的事迹。

回顾历史,这一伟大的成就拯救了无数糖尿病人垂危的生命,他本人由此成为加拿大获得诺贝尔奖的第一人,同时也开启了多伦多大学诺奖项摘取的先河,使得这所综合性大学蜚名五洲四海。

我一来因为身为内科郎中,常年与各种类型的糖尿病人打交道;二来在此从事的科研课题恰好也是糖尿病基因方面的,均算是薪火续传着这位先驱的事业了;三来着实始料不及,来到加拿大无意中竟踏进了该领域“开山鼻祖”曾经学习工作过的学术殿堂,所以尤其有一番格外的景仰、感触之情萦绕在心头。

说起胰岛素和糖尿病,在如今科学知识广为普及的社会,恐怕无人不知晓,个个都耳熟能详。由于身体的胰岛功能衰弱,分泌的胰岛素不足以充分消化、分解摄入的淀粉类食物,导致了过多的葡萄糖积存于血液之中,引起小血管病变、动脉硬化;加上大量糖份随着小便排出体外,带走了许多水份,从而引发病人饥渴不已、暴饮暴食。即使拼命地进补,也入不敷出。于是机体不得不动用储存的脂肪和蛋白组织,来转化成为葡萄糖,供应代谢的需求。结果人逐渐瘦削、无力,最后发生酮症酸中毒等,以及死于各种并发症。

如今这一疾病已经发展成为人类最常见的疾恙之一了,目前居各类疾病死亡率之首的心脑血管意外,其病理基础最常见的便是糖尿病。足以见这“沉默的杀手”伤害力之威猛。

然而在80多年前,人们是无从知道它的由来和厉害的,仅仅是在临床表现上观察到这类病者有“三多一少”的症状:多食、多饮、多尿、体重减少。而唯一能以略加遏制其势头的措施,就是“饥饿疗法”,如同那时治疗高血压的办法是“放血疗法”一样。严格限量患者的日常饮食,但却不幸又因此造成了一些病人猝死于低血糖休克,或者慢性煎熬、殒于营养不良等。所以,面对这些病例,医生们十分地棘手难办。

1921年,刚刚而立之年的外科医师班廷,得到了多伦多大学医学院生理系麦克劳德教授(J. Macleod)的帮助,进行糖尿病的动物试验研究。在年仅22岁的硕士生白斯特(C. Best)的协助下,他们在狗的身上首次发现了胰岛素。

鉴于从胰腺提取、纯化胰岛素的过程相当复杂和困难,他们不得不求助于生物化学客座教授克力普(J. Collip)来帮忙,后者从屠宰场宰杀的牛的胰脏中,成功萃取出了可供临床应用的胰岛素粗制剂,次年便投入试使用,效果颇为显着,立时轰动了海内外。

一年以后,班廷和他的老板麦克劳德因为此项发明而荣膺了诺贝尔生理学与医学奖,成果得奖之快,前所未有。颁奖之后,班廷医生将他奖金的一半送给了协助他的学生白斯特,而麦克劳德教授也将其奖金的一半送给了克力普教授,感谢他们的大力襄助。

遗憾的是,班廷大夫后来英年早逝,1941年在一次旅行中死于飞机失事,时年还不到50岁。世界糖尿病协会为了表彰这位造福于糖尿病人的白衣天使,于1992年做出决定,每年以班廷的生日11月14号,作为“世界糖尿病日”,以永远纪念他。而班廷的建树,被誉为二十世纪的最重要的发现之一,在2004年加拿大广播公司(CBC)举办的“最伟大的加拿大人”评选中,班廷榜上有名,列在第四位。

多伦多大学在班廷的这一发明问世不久,立刻便与美国的礼来(Lilly)药厂签订了合约,开始制造胰岛素商品,方法几经改良之后,终于大批量地投入生产和使用,救治了数不清的糖尿病患者。

最原始的胰岛素来自于牛或猪的胰脏组织,但毕竟属于异体蛋白,制剂也难免粗糙,注射后会致使有的病人发生过敏反应,或者药物耐受性,且作用持续的时间也较短暂,一日之内至少得打三次针,很是麻烦。到了40年代,始开发出添加鱼精蛋白的胰岛素,可以延缓它在体内的吸收速度,长效型制剂便问世了,大大减少了患者注射的次数。

至50年代中期,英国的桑格(F.Sanger)完善了胰岛素的结构分析和纯化,使得胰岛素“精制至极”,他从而不久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60年代中,中国在世界上第一次人工合成结晶胰岛素。

及至70年代末期,制药技术发生了革命性进步,应用分子生物学高科技,将人类胰岛素基因植入细菌的DNA当中,靠快速倍增繁殖的细菌来复制合成胰岛素,既经济快捷,又没有人体排异性,人类自此告别了动物型胰岛素时代。如今市面上应用的所有胰岛素,均已是这种基因重组技术得出的产品了。

虽然说胰岛素的发现不到一百年的历史,但人类对于糖尿病的认识却是源远流长了。最初先祖们是看到这类病人的尿渍,吸引着更多的苍蝇聚落在上面,那时候自然不会明白这是因为这种尿液的含糖量高的缘故。后来有人鼓起巨大的勇气,亲口尝了一下病家的小便,方才品出其味并不臊,反而甜甜的。就是缘于这种好奇心和崇高的探索精神,人类认知糖尿病实质的序幕开始被拉开了。

在东方,糖尿病的最早文字记录见于两千五百多年前的古医籍《素问》《内经》,其中描述了该病的特征为“口甘,多尿”,称之为“消瘅”。到了1700多年前,汉代名医张仲景归纳出此症的“三多一少”的典型表现,中医正式命名它为“消渴症”。顾名思义:肌体消瘦,“渴而饮水多,小便数,……味甜”。

在西方,以希腊、罗马为代表的医学体系,最早称呼本病为“多尿症”,diabetes一字,既指尿崩症,也指糖尿病,而希腊文它的原意是“虹吸管”,反映病人身内的生命物质像虹吸管一样,不住地顺着尿液排出来。这是出生于小亚细亚(现今土耳其)的Aretaeus大夫,在1800多年前所首次提出的。

及至三百多年前,英国的卫利斯医师(Willis)继古代无名氏郎中们尝尿之后,又一次地品尝了糖尿病人的小便,明证其味道确实甘甜,从而使用了mellitus来形容之,该词汇的拉丁文字根意为“蜂蜜,甜蜜”。打那以后,医学界便在diabetes的前面冠以mellitus,专指糖尿病了,从而跟症状相当、但机理不同的尿崩症区分开来,一直沿用至今。后人为了纪念卫利斯医师,又称呼糖尿病为Willis病。

侃过正题,再顺带着稍微提一下胰岛素故事的“幕后花絮”。其实当初班廷发现胰岛素,也算是“事出偶然”,因为毕业不过四年的他,在家乡独立开诊的业绩不佳,生意惨淡,难以维持。偶尔从杂志中得到启示,异想结扎狗的胰管,从萎缩后的腺体中提取分泌物治疗糖尿病。身为外壳大夫的他遂关闭了诊所,回到母校多伦多大学搞起这实验。

麦克劳德教授仅仅答应在暑假中借给他实验室用两个月,外加上十只狗作试验品,其余花费都需他自理筹措。班廷只好变卖家产,全身心地投入实验。终于在最后获得成功,不但改变了众多病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他个人的命运,从此发达亨通。

我不由地联想到今日的移民一族,大伙儿也差不多是变卖、撇下了在故国现成的一切,来到藩邦从零开始,白手起家。其勇气之大,并不亚于医学先驱们敢下嘴尝患者的尿之举。特别是还有语言的不通,学位、资历不被承认,缺乏当地工作经验,没有任何关系网可利用,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屡屡击打着拓荒者的淘金心。不过,既然在新大陆深扎根,就不会轻易言败服输。何不学学班廷,放下既往的“高贵”的身段,另辟蹊径?尽管不晓得哪块云彩上有雨,只要你有“预备的头脑”,就一定能够抓住机遇。时候到了,班廷的前途不就一下子柳暗花明了?我们也将会如此,只不过功成的不似得诺奖殊荣恁地彰显罢了,可内心的幸福感则会是一样的。

其实在造物主的眼中,每个人都好似一只小小的器皿,只是容量体积不一,但当天赐的福分灌满了它时,充足的程度却是同样的。这就是常言道“天道公平”的一个方面吧。吾等易地打拼,从头再来,结局极可能不是出国前所憧憬、预期的,然而成功并没有固定的模式,惟有自己转变心态,恍然意识到,坦然接受之、尽情享受它,才是正道,原来我们并不次于任何别人,由此就知足、满意、快乐了呗。这或许就是我每次都在那块雕版前静思冥想一会儿、所得到的认识升华和生活激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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