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荷兰,期盼有阳光的日子
http://www.canachieve.com.cn 发布日期:2009-10-12
记得我刚到荷兰留学时,正值夏季,恰是阳光慷慨的时节,因而常听到一个似是不合时令的新鲜事:晒太阳。大夏天晒太阳?对一个刚从骄阳似火的中国南方汗流浃背地来到荷兰的人来说,简直是件不可理喻的事。
于是,得闲出门上街,别人都抢有阳光地儿,唯我独挑阴凉处。人们笑我“老土”:“别傻,放着这么好的太阳不晒,以后你想晒都没有呢!”我不以为然,不就是晒太阳么,瞧稀罕得跟什么宝贝似的,熬了那么多年的毒日当头,不打把伞已算我够怪的了。虽然从书上得知荷兰每年平均只有65天的日照,但又有何妨?正好享此清凉。再说在国内所受的常年烈日下的蒸烤,想必也已垫足了底,够撑得上几年吧。人们对我的顽固只能摇头,并作一副过来人的意味深长:“呆久了,你就会明白了。”谁知,只过了一个冬季我就明白了。
记忆犹新的那个冬季来得迅速之极,仿佛秋天还在摩拳擦掌地准备上阵,冷不防便被冬天一脚抢在了前面。在那个初来乍到的冬天我忙于过语言关,每天赶早坐巴士去读荷兰文。从课本上学到了这样一句:荷兰的天空是灰色的。是再简明再贴切不过的写实,从来没有经过这么漫长的冬天,也从来没见过老天爷这么长久地挂着脸。那厚厚的灰涩的云层象古城堡经年不曾启动的帘幕,肃穆而凝重地低垂着,叫天空不胜负荷似的低低压在地面上,助长了原野的荒凉,一如梵高绝笔。
难见阳光不说,那淅淅沥沥的雨却也三天两头地下个不停。常在车厢里见到这种情形:不打伞的淋得眉毛胡子一头雾水,打伞的则把湿淋淋提在了手上。每当看到那淌水的脸和伞尖仍点点滴滴的雨水,就觉得自己心里是湿漉漉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在一点一滴地往下掉。更有的是那凛冽肆虐的风,鬼子进村似的无孔不入,扫荡得到处坚壁清野,以致每次街头踯躅独行,都让人咬牙切齿,心头翻涌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怆。间或当然也会有个太阳在天上,但那充其量不过是个形象,淡淡地挂在那儿给人以不咸不淡的安慰。那无力的热与尖峭的冷相碰撞,只摩擦出焦灼的火花。
有生以来,头一回遭遇如此阴冷而漫长的冬季。在潮湿与寒冷的淫威下,大街小巷静默得如同冬眠后的森林,人们则象蜗牛,随时把自己蜷缩在坚硬的壳中。或者也是无所事事更增添了这段漫长吧,初到异地的种种不适和种种问题,象团无绪的麻,堆积在这样一个乏味无趣的冬天里,更令冬日长得没了尽头,令日子失去了颜色。
冬日难熬,便期盼春天。春天何时来临?有诗云:“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么?”但荷兰的春天偏就叫人望穿秋水。虽然早已过了春分,但冬天还是余威未尽地盘踞不去。正当对春的信心渐渐消失时,忽然有一天,一个已近暮春的上午,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募然觉得眼前发亮:太阳,一个圆满而辉煌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天空如洗,似一个神秘女郎忽然扯开了久久蒙着的面纱,露出了原本如此纯净而明妍的容颜,使人眩目,令人惊叹。
原本是匆匆赶路的我这才发现,晴空下,触目所及的是葱郁的树,鲜亮的花,童贞般稚嫩与纯洁,掩映得天地间越发流光溢彩,气象一新。那阳光落在脊背上,已能让人感受到温温的暖意,这股暖意慢慢地渗到心底,又从心底湖水波纹般荡漾开去,扩展到全身,扩展到脸上,于是,向来紧绷着的脸不觉地松弛下来,泛起自然轻松的表情。从迎面而来的行人脸上,也能看见这种自然、轻松的表情明显地摆在脸上,沐浴在阳光底下。他们的步履较往日轻松和悠闲了许多,“你好!”声中也洋溢着因为好情绪而带出的格外热情。
也许是有个好心情,我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这么脚步匆匆,而且产生一种想喝点什么的渴望。于是拐身进了路边的一家咖啡座,拣了个晒着太阳的位置坐下。这是家很清幽的小馆子,布置得情趣而大方,当街是大片的落地窗,人可以坐在窗里面很悠闲地观看窗外面的繁忙。我眯起眼睛喝茶,心里很有些奢侈的感觉。因为不忙,那个女侍也走过来站在我对面的阳光地带,我们会心地一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好天气,是不是?”
走出咖啡座,带着喝茶后的惬意,我跳上了巴士,抬头就见那位满脸胡子拉碴,神情严肃的老司机咧着嘴。“好天气,是不是?”我边打招呼边报上站名。“真是好天气!”他重复,疏忽之下少敲了我两格车票,跟他纠正,他好脾气地一摆手:“这次就算了。”我挨窗坐下,只觉得心情欢快得象条河,却又似乎没有原委。等车子开出好远后,才恍然大悟:一切的一切,都在于:今天有阳光。
晒太阳的感觉,享受。有阳光的日子,真好。从此也深深明白了荷兰人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晒太阳。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到荷兰留学,也许我永远不能如此深刻体会到阳光的可贵,也永远不会理解诸如大夏天晒太阳这样的怪事。后来,每到有阳光的日子,我就会忙着拉同学好友出去晒晒。阳光地里,你什么也无需做,只是把自己如箱子般地打开,把堆积下来的阴郁,在阳光下摊开、蒸热和挥发,然后带回轻松,带回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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