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canachieve.com.cn 发布日期:2009-08-14
因为是冬季,郁平没能领教武汉这个“火炉”城市的炎热。她只觉得,武汉的冬天更可怕,阴冷阴冷的,冷到骨髓,冷到心的最深处。她带着一颗冰冷的心,跟着丁文颂在武汉度过了一个冬季。
丁文颂的项目很忙,周末也经常加班,没时间陪郁平。自从郁平看过了赵梅那些露骨的短信,他不能再象从前那样,自欺欺人地对郁平说“我和赵梅之间没什么”了。从短信的内容,郁平也该知道了他和赵梅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这段他看来很美好,而郁平认为很丑恶的关系,已经赤裸裸地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不得不去面对。 可他宁可自己更忙些,少些机会和郁平相处。他真的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郁平无所事事地在武汉晃着,没事就看小说,逛街,或是到咖啡厅坐一下午。从那时起她爱上了咖啡,后来到了加拿大,一直还有每天喝咖啡的习惯。她沉溺于咖啡的苦,正如在情感的痛里不能自拔。丁文颂一定不喜欢她呆在武汉,不喜欢她管着他的手机和邮件,不喜欢和她谈论有关赵梅的话题,更不喜欢看她那张怨妇的脸。这些她都知道,她也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可她不想回广州。只要一撤,她就是输了。家人朋友和同事都知道她快出国了,她正停了职,陪老公在武汉过着一段浪漫时光。她是不能输的,若是守不住这段婚姻,她无法向婚宴上六十八桌亲朋好友交代,无法向自己对丁文颂付出的一腔感情交代。她还不能让初恋情人关达辉看自己的笑话。
可郁平不能全天候地管着丁文颂,他有的是机会和赵梅联系。赵梅心疼丁文颂现在的处境,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对丁文颂,她是发自内心的爱,可是思来想去,这爱离婚姻还扯不上关系。于她而言,伍军不是刻骨铭心的情人,不是关怀体贴的密友,不是她想象中的丈夫。可现实里,他就是自己的丈夫,要跟她相伴一生的人。他还是个不错的丈夫,勤奋正直,烟酒不沾,也没发现有婚外情,挑不出大毛病,想离婚都找不出借口。赵梅看过一篇关于离婚的文章,作者认为“无爱”就是离婚的最好理由。可现实生活里,只用“无爱”两个字就把一段婚姻打发了,可能吗?她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决定嫁给伍军,可这个决定,就是一辈子的承诺。又有多少人的人生,是由爱来作主的呢?
想到郁平,赵梅觉得内疚。郁平到武汉后,给赵梅去过一个电话,责问她为什么还缠着丁文颂,是不是要弄得丁文颂离了婚才罢休。赵梅电话里表了态,她不想丁文颂离婚,也希望他和郁平好好过下去。说这话的时候赵梅是真心的。然后,赵梅给丁文颂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明确地说了他们的关系不会有结果,为了不让郁平伤心,他们该是了断的时候了。
一开始丁文颂就知道和赵梅是这个结果,可是在收到邮件的时候,他还是心痛了。这是一段让他割舍不下的感情,有这份感情在,面对郁平,他不再有激情。尤其那天在东湖边,丁文颂对郁平说出“我两个都爱”的话之后,他更无法面对郁平了。谁愿意和另一个女人分享老公的感情?更何况是二十六年来,没见识过什么叫挫折的郁平。
零二年元旦,郁平收到了母亲从广州转寄来的快件,加拿大移民局寄来的移民纸。拿着移民纸,丁文颂对郁平说:“阿平,我现在还不想去加拿大。”
郁平很惊讶:“为什么?”要移民的是他,说不去的也是他。拿到移民纸郁平很高兴,他们终于可以去加拿大了,离开武汉这个伤心地。
丁文颂说:“我加拿大的同学说,现在那边工作很不好找,移民的日子挺不好过的。我这里的工作干得好好的,工资又高,还是先不要动的好。”
郁平很敏感地说:“这是你真正的理由吗?是为了她吧?”
丁文颂皱了眉头:“你干嘛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扯呢?”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心虚。他现在不想走,一定程度上还真是为了赵梅。赵梅才过了在香港的移民面试,离拿移民纸还有些时间。赵梅还没去,他也不想现在走。
郁平紧接着说:“你肯定就是为了她。要是没有她,你怎么会改变移民这么大的决定?”
丁文颂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纠缠下去了。有些东西既然无法面对,离开是最好的选择。“阿平,我们还是分开吧。”
“你是说离婚?你想了很久了吧?”
丁文颂不语。他是想了很久,只是下不了决心,开不了口。
郁平出奇的平静,出乎丁文颂的想象。她知道他迟早要说这两个字的,他中了邪,失去了常理。他没得救了。她提出两个人一起去加拿大,不过是想做最后的尝试,但是没用。
第二天,郁平也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丁文颂。她同意离婚,但不是现在。没有人知道他们婚姻的惨状,说出来会吓坏太多的人。她的父母都是很传统的人,一定不会接受。丁文颂父母那边倒好说,他们自己的婚姻也是这样风雨飘摇地过来的,说“离婚”就象说吃饭一样轻松顺口。丁文颂这点倒象足了父母。
郁平现在不离婚,但是要离开。她要去加拿大,一个人,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离开这个负心人,离婚的事以后再说。那时郁平还以为,离婚一定要经过单位开介绍信,劝解什么的,她可不想回单位办这个手续,弄得满城风雨。她还不知道,在中国离婚其实容易得很,去两次法院就能办好,比加拿大可方便多了。
丁文颂不解地说:“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干什么?现在那边工作这么难找,你英语又不好,怎么过啊?”
郁平被丁文颂的话激得差点跳了起来:“你以为只有你那个赵梅英语才好啊?反正我们都要分开了,我是死是活你别管。”
丁文颂知道郁平是不会改变这个决定了,告诉她:“那这样好吗?你先回广州准备东西,我托加拿大的同学安排租房子的事。春节放假的时候我陪你过去,安顿好了再回来。离婚的事先放一放,以后再说。”
几天后,郁平回到了广州,开始准备去加拿大的行李。她还去单位办了辞职手续。局长是郁平父亲的朋友,是看着她长大的,关心地挽留道:“阿平,为什么不继续停薪留职啊?以后想回来也方便些。而且,因为你工作年限不够,辞职的话,分给你那套房子局里是要收回的。房子的事,局里的人很敏感的,很多人都等着房子呢,叔叔想帮你保住房子恐怕很难。”郁平感激地说:“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不回来,房子总是要交的,现在交掉算了。” 她是铁了心要离开。老公都没保住,保住房子还有什么意思?那房子里有太多关于丁文颂的回忆。
整理行李的时候,她把丁文颂的衣物放到纸箱里,和着那些回忆,和着倾泄而下泪水一起,打上封条,运到丁文颂父母送的那套房子。房子的装修还没最后完工,她连钥匙都还没有,是婆婆给她开的门。在卧室的床头柜,她看到一盒用掉了几只的避孕套。原来,这里早已成为丁文颂和赵梅的爱巢。知道这个郁平反而无泪,让他们爱去吧,想怎么爱就怎么爱,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只想离开。
十一
郁平一离开武汉,丁文颂就忍不住给赵梅发了邮件,这一举动让他自己都觉得贱。老婆前脚才走,他就管不住自己,要去找另一个女人。况且,赵梅也给她发过分手信了。他现在是个两头不着的人,曾经爱他的老婆走了,而他爱的女人,还好端端地作着别人的老婆。
收到邮件,赵梅马上给丁文颂打了电话。丁文颂和郁平弄成这个样子,让赵梅颇有压力。她就是罪魁祸首,这是有一百张嘴也抵赖不了的事实。正想安慰丁文颂几句,丁文颂倒安慰起她来:“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多想了。我春节陪郁平去一趟加拿大就回来,以后的事情再说。你还好吗?春节怎么过?”
赵梅被丁文颂的反安慰弄得差点流下泪来。她近来不算好,和伍军闹了点别扭,为了去谁家过年的事。顺利的话,他们很快也会拿到签证,今年就登陆加拿大。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出去后什么时候才回一次家。这个春节,理应两边父母都应该去拜访。可伍军说,去年国庆,赵梅的父母到广州住了两个星期,已经见过面,春节应该到江苏他的家去。赵梅没问题,可父母意见大了。二弟的孩子春节期间满月,家里要摆酒席,要求赵梅一定到场。上次大弟孩子满月,赵梅回去过,也要一碗水端平。这个理由又让伍军说了几句风谅话:“你爸妈让我们回去,不就是要我们出钱摆酒吗?除了酒席的钱,给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礼物,孩子的压岁钱,又是一笔数字吧?我们出国,身上带的钱越多越好,怎么有你这样的爸妈,不会为女儿女婿考虑的。”
赵梅一听这话就不舒服,她知道父母有从他们身上刮钱的意思,可他们想和女儿女婿过个团圆年,这愿望也是真心的。伍军讽刺她父母,听起来比骂她自己还难受。有再多缺点都是她父母,是生她养她的人,她对他们的感情由心而生,怎么能断。想到出国以后,可能不那么容易见到爸妈,赵梅眼睛都红了,怎么受得了伍军对她父母那么刻薄的话?她父母喜欢用孩子的钱,难道伍军爸妈不是一样吗?伍军哪次回家,或者是父母来广州,不是几千一万往外花的?都有一样的父母,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到哪里过年的问题还僵着。春节有七天假,跑两个地方倒也行,可是大年三十在哪里过,才是问题的关键。这事一天没定论,夫妻俩的日子就多一天别扭。正烦着的时候,丁文颂就来了邮件。赵梅打去电话,听到他的声音,烦恼少了大半。从电话里互相传递的关怀间,他们都忘了有分手信这回事。
春节前丁文颂从武汉回到广州,和郁平一起经香港飞多伦多。他们和父母朋友都说好了,因为丁文颂工作脱不开身,郁平先去加拿大住着,他过段时间再过去。没人发现两人关系的异常,除了郁平的母亲。郁平从武汉回来后就一直住在娘家,当妈的又怎么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呢。母亲问过几次,郁平是否有事瞒着大家。郁平坚持说没有。母亲知道郁平要强,爱面子,就没有追问。出发前的晚上,母亲走进郁平房间问道:“阿平,你和文颂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从武汉回来,你总是不开心。为什么你去加拿大他不去?有什么事你告诉妈好吗?”
这半年多来,郁平怎么不想有个倾诉的对象?她忍得已经快疯了,她想再忍过今天,明天就把这一切抛开,远走高飞。可是,离别的情绪,让夜色越发阴暗,让空气都变得伤感,终于,她大声地哭了出来,扑到母亲怀里。她们是传统的中国式母女,女儿长大后,就不再用拥抱或是其它亲密的动作表达彼此的爱了,郁平差不多已经忘了在母亲怀里是什么感觉。这感觉多好啊,全身心都是紧贴着的,世界最值得依靠的地方,恐怕就在此处吧?明天就要离开,她们都后悔,为什么从前不曾这样地拥抱过。
郁平泣不成声地,告诉母亲这半年来的一切。母亲轻拍着她的背,陪她一起流泪:“阿平,你这样走,我和你爸怎么放心呢?文颂他就这么狠心,让你一个人去啊?”
郁平说:“是我要去的,跟他没关系。我一定要去,在广州我住不下去了,到哪里都会想起和他的事情。他已经托朋友在那边把房子找好了,也会叫朋友照顾我的,你们不用担心。钱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还有些储蓄。文颂说,只要没离婚,他还是我老公,不会不管我的。他的工资每个月会分给我一半,我的生活没问题的。”母亲无奈地摇头。都这样了,女儿还帮丁文颂说好话。当妈的还能说什么?只能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这里总是她的家,作父母的,永远都期待女儿回来。
大年三十下午,丁文颂和郁平登上了从香港到多伦多的班机。飞机上乘客不多,有不少老外,春节与他们无关。也有华人,可能是去多伦多做生意,可能是赶去和家人朋友团聚。只有他们,是为了分手而去,在这个本该象往年一样,开心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或是手挽手在广州热闹的花市中畅游的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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