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要讲的故事发生在二00四年前后,我们生活的社区不太大,近二百户人家,绝大多数是白人, 家庭的收入比平均以入略高, 社区很规则, 平平直直的几条街,从九七年开始我们在那里生活了八年。
那时侯太太和我都特别忙, 与邻居之间没有多少交往. 大女儿十四五岁, 上高中,有学校的朋友, 与邻居的孩子们交往也不多.小儿子两三岁, 还没能放手到外面去交朋友. 只有二女儿五六岁,天性活跃, 就成了家里的外交官。邻近几条街,几乎所有的人她全都认识, 父母亲叫什么,干什么,几婚,几个小孩,几条狗,全清楚. 每次一家人出去散步. 二女儿对同一条街上的邻居, 无论老少, 都是直呼其名, 热情有加, 象多年没见面的老朋友, 问长问短,邻居们呢, 也特别热情, 上来问寒问暖。
这条街上的小孩子也很多, 跟二女儿年令相近的就有六七个小女孩, 可是我家老二自我意识太强,跟小朋友玩不了多久就会闹翻. 因此很长时间没有固定的小伙伴. 碰巧斜对面有个叫Jessie 的小女孩个性也很强, 跟其他小孩也很难合群,比我女儿略小, 大概是缘份, 两个特别任性的小孩, 却能相互容忍合作, 慢慢成了很好的朋友。
小Jessie 常到家里来玩, 女儿也常过去, 孩子们和家长都很高兴。 但时间一长就慢慢地发现了一些变化, Jessie来得少, 女儿去得多,很多次女儿不能按时回来吃晚饭,心里一直惦记着去Jessie 家玩. 后来发展到只要有机会就想溜过去.根本不遵守父母作的规定. 因为溜过去的次数太多, 要采取措施严加限制。 那段时间我下班回家, 眼前的镜头几乎就是, 小儿子在一边玩, 大女儿一手拿着书在看, 一手拽着二女儿, 二女儿在那里眼睛滴溜溜地转, 随时准备寻找机会逃跑。
Jessie妈对我女儿一直是十分热情, 很多次,太太打电话过去让女儿回家吃晚饭, Jessie妈会接过电话,解释说她专门做了什么新花样好吃的饭,请女儿吃完之后再回家,盛情难却。 女儿也非常喜欢她家的饭菜.几乎大多数周末, 星期六或者星期天, Jessie妈很早就会打电话来请我女儿过去, 她会很热情很地详细介绍他们的活动计划, 游乐的地方, 在家里将要安排的活动, 她将准备什么新食品等等。 她好象有用不完的时间和耐心来照顾几个小孩,对我女儿是特别地喜爱, 经常请去白吃白喝,节日和生日会送很贵重的衣物和礼品,并且始终保持着一百二十度的热情。
尽管我们也礼尚往来, 但在美国久了, 习惯了有点距离, 遇上太热情,感觉会不自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攴. 可是这里不仅有免费的午攴, 还加上免费的早攴和免费的晚攴, 小孩吃得倒是舒服, 父母亲心里就不踏实了。 我这个老二可是特别能整麻烦的小孩, 万一整出个倒霉的官司来怎么办? 我们和Jessie 的父母亲原来并不熟悉, 须要进一步了解。
Jessie 家是一个很和睦的四口之家, Jessie长得很小巧, 十分秀气, 很上镜头, 有个哥哥大三岁, 是学校很优秀很聪明的小孩. 兄妹俩都很善于表演, 拍过很多广告.经常会看到这兄妹俩的广告. 这一对儿女可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儿女出生时父母亲己四十出头。 父母亲是少见的原配夫妇. 文化程度不是很高,母亲是职业的健美操教练, 在市区五六个不同的训练点教健美操. 父亲以擦窗户为业.可别小瞧这擦窗户的营生, 不需要高科技, 有稳定的客源, 小到居民住房,大到商业大厦, 只需顾上两个健壮可靠的员工, 这不起眼的行业,财源却是不断。这位先生对人比较热情,女士注重儿女教肓, 相对比较清高.人都很好,比较简单。
相互间增进了了解, 孩子间很单纯的相互往来,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不过, 凭直觉, 总觉得 Jessie 妈的过渡热情一定有什么原因。
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意外。这是二00四年七月底, 二女儿六岁半，一个星期五的晚上。Jessie一家去外州渡假还没回来。六点多钟吃晚饭，找不到老二。外婆说五点半左右她回家摇头晃脑比划着说了点什么，没听清楚，她就继续到前门外玩去了。五六点钟下班时间人来人往情况复杂，我和太太急忙分头去找。几条街同令的每个小孩家都去找了,没找着。
情况不太妙。相邻三四条街的人，几乎全部都惊动了,大家都来帮助寻找，有的开着车，有的骑着车，所有的小水塘，小胡同，附近幼儿园学校的游乐场，每家的前后院, 能找的地方, 卷铺盖式地找遍了。大家又电话通知了所有的亲朋好友, 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九点多了，天渐渐黑下来，没有消息, 让人感到十分恐怖和担忧。
热心的邻居帮助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作了简短的调查和搜寻之后，很快就联络了寻找儿童的有关部门,信息也发布到了各个执勤的警点。大家还在继续搜寻，时间一秒一秒地在过去，太太和我心如刀绞。九点半, 十点，十点半，十一点，就象过去了几个世纪。看着伤心的太太, 我欲哭无泪,孩子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难不成真是一场灭顶之灾,后半生要在苦苦地寻找和悔恨中度过?
直到十一点也没有消息, 警察还没离去,很多邻居们也没有离去, 还在想着各种可能继续寻找。
一秒一秒地熬, 大概十一点半左右，居委会的负责人John向我们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挥舞着双拳一边扯破嗓门向我们大吼：“找到啦, 找到啦！！” 整个小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非常高兴非常激动。
原来外出渡假的Jessie一家五点左右返回家取了一点东西后马上全家开车去外地看足球赛，路过我家，女儿要跟着去玩，Jessie妈让我女儿回家请示爸爸妈妈，女儿回家叽哩咕呶比手划脚对婆婆说了些什么，然后对Jessie妈撒慌说爸爸妈妈同意就跟着对方走了。看球中间对方关掉了手机。
虚惊一场，也够折腾人的。不过在紧急的时候这些美国邻居表现出了象在中国乡下邻里乡亲的热情，让人十分感动，一直深深地记在心里。警察的敬业和高效也让人十分感激。这是警察第二次专门来帮我寻找丢失的小孩,第一次是在纽约帮我找到丢失的大女儿。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 我们更加小心,Jessie妈也谨慎了许多, 如果要带我女儿出去或者接到他们家去玩, 一定亲自给我太太打电话, 一定准时亲自送还, 没有疏乎的中间环节. 一定送到手上。 但是对我女儿的热情却有增无减, 周未依然是换着花样整好吃的好玩的,一定也少不了请我女儿过去. 继续提供免费的午攴和晚攴, 我和太太实在感到纳闷。
自己的孩子自已清楚.我这个二女儿是特别能折腾能惹事的小孩,在本博客里有很多都是有关她的闹剧, “狗啊狗啊狗”就是她日复一日折腾了近六年的一个狗闹剧, “警察来了又来了”是另外的一个闹剧,一个两年多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梦闹剧。与别人的孩子一起玩耍, 绝不能受欺负也不会受欺负。 太太向Jessie妈说明我们确实很担心女儿在她家会惹麻烦。
没想到Jessie妈说, 我女儿在她看来真是比天使还天使,既讲道理又守规矩又活泼, 只与大孩子斗, 从不跟小孩子斗, 而且特别会照顾小小孩, Jessie妈毫不演饰对我女儿的特别喜欢, 热情还会继续热下去。
次年春假, 我们在一家有特色的中攴馆请了Jessie 一家,大家特别高兴,Jessie 妈讲了许多我女儿和Jessie 一起玩耍的故事. 有一个故事她讲得特别高兴, 也解开了我们心中的疑团。
她介绍说, 有一天我女儿到她家去玩, 之前Jessie正和另一个大两岁的小女孩一起玩,这个大女孩爱动手, 无缘无故会在Jessie 背上腿上或者屁股上使劲拧一把,Jessie 眼泪汪汪可怜西西地忍受着。我女儿去之后, 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幕, 当大女孩又动手时,我女儿眼晴睁得圆圆的, 一脸夸张惊伢,觉得不可思仪的表情盯着这个大女孩, 突然间,Jessie使出浑身力气勇敢地一拳头打在大女孩的鼻梁上, 这女孩粹不及防, 挨了一拳头,哭哭啼啼回去了。
Jessie出了一口恶气, 真是心花怒放, 得意地将这个故事给她妈重复了好多天。 Jessie妈讲这故事的时侯, 也重复了好多遍, 她很真诚地感激我女儿成为Jessie心中的铁杆朋友, 一起玩耍给Jessie带来很多自信和勇气。
自从发生偷跑看球赛的事件后, 我们感到由于孩子越来越大,又十分外向, 溶入到美国家庭和美国小朋友生活的程度很高,太太和我不得不特别留心观察周围的家庭和环境。由于家庭价值观念的差别,事实上我们和周围的人依然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社会里。就象 Jessie 一家, 除了父母亲教舞跳洗窗户之外,两个小孩通过广告中介公司招揽广告演出,年收入近万美元,另外家里养了一对比较昂贵的狗,生很多狗崽,一个小狗崽卖一千五百美元,而且供不应求. 这种多彩的生活方式对小孩极俱诱惑。
仔细观察这个社区, 几年时间好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贷款买房容易, 我们成了不多的老住户, 新迁来的住户背景越来越复杂,素质越来越多元化。 记得曾经有一位三十多岁,有几位小孩的母亲,当十五岁的女儿在男同学家彻夜不归时, 母亲很高兴很理解, 在邻居中得意地说, 到了这样的年纪, 就是该好好地享受生活, 品味生活。 好象比自己在外面刺激更加刺激。
尽管我们并不刻板保守, 而且鼓励孩子在社区交明友,甚至觉得社会上的朋友比学校的朋友和教会的朋友更复杂更具有挑战性,更真实地反映着小孩所要面对的社会, 更全面的锻练小孩各方面的能力。 可是这地方的环境太复杂,而且越来越复杂, 对孩子的不良诱惑和影响远远超过了我们父母和家庭对孩子的影响, 也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控制能力, 不久后, 我们离开了这个小区。
虽然分离了, Jessie 依然是女儿最好的朋友,生日和圣诞节一定会聚会,相互赠送真诚的祝福和礼物激.女儿心中依然保留着许多和Jessie 一家在一起的美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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