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加的第一份和第二份工作
http://www.canachieve.com.cn 发布日期:2009-06-16
第一份工作:鸡肉厂
落地加拿大二月有余,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去鸡肉厂打工。即便是这么一份不起眼的活,也来之不易,朋友因为住DOWNTOWN,不愿千里迢迢地赶到密西沙加的鸡场来上班,被我捡了一个皮夹,忙不迭地去见工,发现此工场离我的住所仅在自行车程之内!遂大喜……由于是属内部介绍的原因,这一次,未因为我没有“加拿大经验”或不会说广东话而将我扫地出门。
其实,所谓的自行车程只是一个非法的SHORT CUT。骑车到一个由铁丝网围着的公寓楼下,从铁丝网上被掏开的洞内穿过去,再骑一分钟就到啦。工场是一个大冰库,香港同胞们在里面有说有笑地辛勤工作着。 不知为什么,我怎么也做不到他们那么轻松自如,心情愉快的样子,外面是炎炎的夏日,一踏进鸡场,首先得换上夹衣,外面围上塑料的大围裙,还要戴塑料手套和塑料薄膜的帽子,护袖,等等……然后就是十几个小时的奋战……
好象此生从未站过那么长的时间,先是两条腿站,几小时之后,两腿轮换着站,又几小时之后,脚底针刺一般地痛,然后就麻木了…….好不容易下班了,我拖着两条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腿,沉重地踏上了回家的路…….从那一天开始,我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葛朗台!(钱来得太辛苦啦)
最难熬的第一个星期终于被我咬着牙给熬下来了,对周围环境也渐渐开始熟悉,每天从洞中穿过,会看见小松鼠蹦蹦跳跳地在落满野苹果的草地上无忧无虑地玩耍,我嫉妒啊,我真的最羡慕加拿大的松鼠,那些掉在树下的苹果人家都不屑于吃,咬一口就给扔了,这才是真正的“笑傲江湖”呐!再看看我自己,混得还不如一只松鼠,每天都在充满了腐臭鸡肉和漂白水味混和的低温下罚站,为了那每小时7刀的饭钱把小腿肚子站得转筋。
香港女人们,有说有笑,其中之一叫阿珍的,长着一张美丽的脸,会说一点国语,让我看她右手的腕关节,上面多出了一块,就是不停地往传送带上扔鸡块,经年累月地重复一个抖腕动作而形成的,我很想告诉她,在这种环境里再干几年的话,你全身的关节都会得关节炎,然后都会变形的,但是看见她们那么快乐的样子,我真的是无话可说……
郁闷自是不必说了,人总是要往前走的,现在“加拿大经验”也算是有了,下一步该往哪里走?该怎么走呢?
在鸡场上了三个礼拜的班,让我切实体会了什么叫上班,上班就是合同的一方将自己的整个儿体力脑力精力在双方约定的时间段内,全部出卖给合同的另一方的一种契约。相信我们大多数的人在国内上班都是倒过来的,上班就是养精蓄锐,下班回家才开始贡献整个儿体力脑力和精力。
鸡肉厂的三个星期,是我思想的转折点,让我把自己重新掂量了一遍,MAHU你到底值多少钱?!在我直面惨淡的人生,给自己实行了重新估价之后,LG从他打工的地方带回了一个好消息,老板要招新工人。
还没面试,我就迫不及待地辞去了鸡肉厂的工作, 那个地方我连多呆一分钟都嫌长。
第二份工作:汽车配件厂
于是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家汽车配件厂当操作工。工资8.5刀/小时。所谓的汽车配件厂,说白了也就是个小作坊,老板是南斯拉夫人,比我们早来十几年。曾经在CHRYSLER的二级厂供职,因为不想被剥削,同别人合伙开了这么个作坊,做些粗加工的订单,几年以后,同合伙人吵翻散伙,变成了唯一的老板。
我平生从未同机器打过交道,也从未在工厂里干过,好在有个学工科出身的老公陪着呐,我们两公婆,就这样取长补短,在这个厂待了下来。
因为有鸡肉厂的三个星期“岗前教育”垫底,我的劳动态度和劳动热情有了本质的转变。和鸡肉厂相比,这份工就象是乐园一样——不用站着,操作的那台机器,只需摁按钮就行啦。
老板长着一抹斯大林的胡子,基本属于仪表堂堂的那种,我们管他叫“老洋鬼子”。他手下除了四个中国人外,还有五个洋人,我们分别冠之以“大洋鬼子”“小洋鬼子”“管工”“大奶”和“小女婿”,给他们另起名字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私下里在议论他们。
MAHU夫妻俩能在“老洋鬼子”的“乡镇企业”里混一口饭吃已经不易啦。我们新移民有什么资格不满,仔细想想,自己到底会什么?!年龄,语言,资历,经验,动手能力,没有一样是占便宜的,我们凭什么觉得自己比别人值钱,所谓的移民其实说白了就是个“悲情英雄”的角儿,一不小心混好了,就把“悲情”给去了,混不好,也没什么——那是必然。白手起家,就是踏踏实实地做“勤劳勇敢,贫穷善良”的劳动人民。 别的东西我们都没有,而我们有的这八个字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东欧人也贫穷,但不善良,拿“小洋鬼子”来举例吧,这小子长着一张布鲁斯•威利的脸,高大英俊,总是欺负另一对中国夫妻,他们比我们早来加拿大三四年,年龄也比我们大,曾经是下过放的知青,很能吃苦,刚买了新房子,要付MORTGAGE,所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打累脖工。“小洋鬼子”每天义务地为老板站岗放哨,专门监视中国人有没有埋头苦干,八小时里,他可以大腿翘在二腿上,东张西望,颐指气使;要是看见我们很高兴地在一起说笑,他就千方百计地找碴来打搅我们,实在想不出什么馊主意的时候就开着铲车,把车屁股对着我们猛踩油门,喷出的尾气就好象催泪瓦丝一样,把我们四个中国人喷得天各一方。
这对夫妻由于英文不利索,想要表达的意思说不清楚,所以吃了“小洋鬼子”哑吧亏也只能忍。这二位也是我所敬佩的人物,他们将每个单词都注上中文的音,所以说出来有一种怪味豆般的感觉,打个比方,HOMEDEPOT 被大哥说成是“红地坡”,SQUARE ONE被大姐说成了“四拐弯”。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翻得实在是经典啊!
由于四个人中只有我在沟通上没有障碍,所以人就显得比较活泛些,LG好歹曾经也是个工程师,就“老洋鬼子”厂里这几台破机器,不久就了然于心,我就跟在他后面做学徒,从零开始,学习一些基本机械知识,抓住“老洋鬼子”进车间窥探的机会向他展示刚从LG那里批发来的机械知识,“老洋鬼子”大喜,哎呀!MAHU比其他几个中国人都懂机器啊——涨钱!于是我的工钱就由8.5刀一跃变成9.5刀。
LG说,既然“老洋鬼子”那么没眼力,看来我这块金子他是看不见啦,老婆,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啦,我还是另谋出路吧,于是决定去上COLLEGE。为了多快好省地出成效,我们决定,如果课程超过一年的,就不学,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缺的不是文凭和知识,我们需要的是下一份工作的敲门砖。
LG非常能吃苦,早上一早去上课,放学直接去上下午班,一直到深夜11:30下班,往往还要看书到凌晨,以弥补听不懂的英文,第二天继续……八九个月的课程就这么咬牙给上下来了,现在想起这些,我都还唏嘘不已,他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却身体力行地为我做了榜样,就因为这些我可以原谅他从不对我说“我爱你”三个字。
平生最讨厌恃强凌弱的人,如果我是个男的,依我的个性,“小洋鬼子”早被我打得满地找牙了。老天真是不公平,一张如此英俊的脸,居然被长在这么恶劣和猥亵之人的脖子上!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早想收拾他,苦于找不着机会。终于有一天,机会悄然而至!
创业阶段的老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车间里亲力亲为,和大家一样弄得一身臭汗,两手漆黑,满身油污。 这一天,“老洋鬼子”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看见这一身行头,大家就知道老板抢订单去了。几个白人弟兄立刻手舞足蹈起来,上厕所的上厕所,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对于这些本地人,“小洋鬼子”是不敢去惹的,毕竟英文没人家溜嘛,但他那种“海乙那”的本性又驱使着他要去狐假虎威一番,以显示其与老板非同一般的关系。显然他的打算没能得逞,吃了一瘪的他,正有气没处去,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
这种时候,要是能找个借口开铲车的话,他一准儿会把油门踩到底,叫嚣着横冲直撞一番,以振雄风。真是无巧不成书, 我们急需“小洋鬼子”用铲车把高处的一个空的储藏箱给叉下来,否则手头的活就没法继续下去,大哥去找他说了,“小洋鬼子”却一反常态,磨磨蹭蹭,几分钟之后连人影都找不着了。
吃他亏最多的大姐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小洋鬼子”此举,一定是故意拖延,好等老板回来告大家的恶状,说中国人带头偷懒,看来“小洋鬼子”的怪异举动只有这一种解释。那还等什么,还不赶快破他的诡计!我于是爬上了那辆铲车,LG大喝一声:“MAHU,你干什么?!”我不理他,已经发动了……
其实,平时“小洋鬼子”耀武扬威的时候,我就仔细观察过这辆铲车,有离合器,对于在国内跟师傅学过开解放卡车的人来说,操作这么个东西应该不难,想当年,出国前,本小姐移库考试可是全班第一啊,我打方向,加油门,目光的余光中也瞥见“小洋鬼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幸灾乐祸地等着我出错,我对自己说:“稳住,一定要成功!”对准,调整,再对准,好,叉上啦,抬起,后退,放下,成功啦!迎接我的是大家的掌声,口哨声,和“小洋鬼子”气急败坏的质问,铲车依旧轰鸣着,我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对他那张俊脸龇牙笑了笑,同时赏了他一个中指……他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不出所料,老板一进门,“小洋鬼子”就屁颠儿屁颠儿地告状去了,十分钟后,“小洋鬼子”从办公室回车间时象“赵家的狗”一样,恶狠狠地看了我两眼。我也被叫进办公室,老板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当然省略了最后高潮的一段。“老洋鬼子”沉吟了几秒钟,这几秒钟我已经做好了被解雇的思想准备,最后“老洋鬼子”开口了:“MAHU,你是个好工人,我给你加薪。“什么”?!
不管你们信不信,MAHU的工钱已经超过她LG了。
我问LG嫉妒不嫉妒,LG说,我是那妒贤嫉能的人吗?说实话,LP,你对付“小洋鬼子”的时候,简直是帅呆啦,看来坏男人就得由坏女人才能治得了!哼,欺负咱中国人不会骂人,我们中国人是好欺负的吗!就我LP,动动手指头,马上彻底搞掂他,我估计“小洋鬼子”八成已经被你给弄阳萎啦,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再说啦,“老洋鬼子”给你涨钱,那不就是给我涨钱嘛,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旺夫鼻,最近它好象显灵了哎……得,好话坏话都让他一个人给说了。
连涨了两次工钱,估计想短期内再出经济效益是很难了。不如回家生娃娃吧,于是MAHU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怀孕生子,“老洋鬼子”听说MAHU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还送了一个花蓝以示庆祝。休完产假,婆婆申请来加看孙子,MAHU仍然回“老洋鬼子”的“乡镇企业”上班。
在MAHU离开的将近一年的时间内,“老洋鬼子”扩大了再生产。同时也意识到他看人看走眼,MISS了LG这块金子。给LG也加了几回薪,可是LG为了自己的“远大前程”,没买“老洋鬼子”的帐,COLLEGE毕业就跳槽走人了。让他也知道,中国的工程师除了英语差点儿,没什么地方比别人差。
在汽车行业混饭吃的公司最好都经过ISO的认证,“老洋鬼子”着手忙着这件事,“小女婿”——老板女儿的未婚同居男友,被册封为公司的质量管理部门经理。他是德裔加拿大人,虽然年龄不大,但很懂事,吃苦耐劳又讨喜,大概和他成长于单亲家庭有关吧。大家都是年轻人,比较谈得来,不知是不是他向老板提的建议,“老洋鬼子”来问我愿不愿意去读书,由公司出钱,去学质量管理。那还用问,当然愿意啦,我正好不知道下面的路该怎么走呢!
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去COLLEGE上课,因为怕“老洋鬼子”变卦,我尽最大限度地选课,希望能加速完成这个课程。幸亏婆婆在这儿帮我带孩子,否则,MAHU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既打累脖又上学。
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很快,北美汽车行业萧条,我的书只读了一半,就被LAY OFF回家了,那正是99年的圣诞节前夕,我记得很清楚是因为LG开车带我去人力资源部的路上当着警察的面闯了红灯(大概是第一次丢工作而悲伤过度吧),这是一个充满同情心的警察,他问LG有没有在驾驶过程中与我吵架而错过红灯,LG说没有,并告诉他,太太丢了工作,我们正在去申请EI的路上。 警察探头看了看在后座CARSEAT里熟睡的BABY,说,我给你一个口头警告,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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