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德国不久，我就见识了德国人的“形式主义”。

    守着一桌子餐具谈天说地

    那天，我去一个女同事家吃饭。客人们陆续到达，大多精心修饰了仪容，手里拿着包好的礼物。女主人接受礼物时，都是当面郑重地打开，致谢、称赞。有些礼物立即被挂在墙上，或者摆在桌上。

    女主人把家布置得很“隆重”——大白天点着蜡烛，餐桌周围摆满了鲜花和绿色植物，桌子上的刀叉杯盘闪着耀眼的光，就连上菜用的托盘都非常精致。

    客人们落座后，女主人端上的第一道菜是一盘红红绿绿的东西，红的是番茄汁，绿的是西葫芦。立即有客人高声称赞，另一位客人赶紧讨教菜谱。第二道菜是蘑菇，每个蘑菇上都堆了肉馅和碎花生。菜到此为止，主食是面包和奶酪、果酱、黄油。很快，大家就守着一桌子餐具和蜡烛谈天说地。

    一顿饭下来，记不得肚子的感觉，只记得漂亮的餐具和温馨的气氛。

    顺便说一句，蜡烛在德国人的“形式主义”中起着很大作用。德国不缺电，可家家户户都有蜡烛。家里来了客人，即使只是喝杯咖啡，点上蜡烛，气氛立即不一样了。

    在聚会上发言要打草稿

    我工作的学校有两位同事要退休了，全体老师要为此搞一次聚会。在国内时，聚会其实就是聚餐，最后的节目总要落实在某个饭店的饭桌上。可是，德国学校不可能出这笔吃饭的开支，校内又没有餐厅，会餐场地和费用怎么解决？

    到了聚会那天我才知道，大家都是自带饭菜，食品很丰富，各式各样花花绿绿地摆满了几张大桌子。我吃得很饱，肚子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然而，让我印象更深的是饭前的那个欢送退休同事的仪式。那间很大的教师休息室被布置得像一个将要举行盛会的宴会厅，桌子上铺了桌布，摆着许多蜡烛、花朵、点心和饮料。这让我惊奇，因为此前一个国外的教育代表团刚刚来学校参观，工作人员甚至没有特别打扫卫生。

    更让我惊讶的是，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老师，可上台发言的人竟然都打了草稿，无论是校长还是普通老师，都照着稿子宣读。最后发言的两位退休教师也掏出了讲稿，说到感动处，很多老师都流了泪，场面真是感人。后来我好像明白了：同样都是说话，照着稿子读就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形式，在这种场合，不是看你有没有即兴演讲的才能，而是看你是否重视。

    谢幕成了表演的一部分

    德国人的“形式主义”还体现在很多方面，甚至把演出完毕的谢幕也变成了一种对演员表示尊重的仪式。演员一遍遍地出场谢幕，观众就是不退席，掌声一浪高过一浪，于是演员再谢幕，观众再鼓掌，周而复始。据说，超过半小时的谢幕都不算新鲜事。这样的谢幕成了表演的一部分，由演员和观众共同完成。

    德国人就是这样不怕麻烦和重复。一个菜谱，奶奶用过了，传给儿媳和孙女。德国人的天性是不肯取巧的，他们的很多乐趣源于对形式的重复。

    德国人对待节日的态度也值得敬佩。

    圣诞节前，一些电视台每天预报下雪的概率，慕尼黑80%，汉堡50%……德国人期盼圣诞节的大雪。他们认为，让孩子感受真正的圣诞气氛比什么都重要。于是，他们年年去圣诞市场买东西，年年装饰圣诞树，年年为了给家人准备礼物而绞尽脑汁……

    去年，我在一个独身的同事家里过了平安夜。她很隆重地布置了房间，一棵小小的圣诞树挂满了彩球、彩灯、小天使等，从各个角度看上去都很美观。年夜饭虽然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但形式仍旧一丝不苟：先是饭前餐，然后是正餐，最后是甜食，咖啡、点心、冰激凌……一顿饭下来，东西没吃几样，盘子倒换了一大堆。

    今年复活节期间，我住在一个远离都市的朋友家里。节前，他们按照传统画彩蛋，挂彩蛋，忙得不亦乐乎。复活节那天，夫妻俩起了个大早，把彩蛋藏起来，然后叫醒家人，屋里屋外地找彩蛋，找到一只就听见一声尖叫。找了几只彩蛋后，我的声音就低下来了，很难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保持热情。可他们却年年找，年年叫，年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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