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加拿大,捧了个新饭碗,比过去大陆的铁饭碗好一些,但它是瓷做的,没铁的结实牢固,容易破碎。
这里的工资是省规定最低标准的一倍多,每年按合约加工资,加班工资是倍半,忙时经常加班。
想不到的是,我做的下午班11时40分下班。如果加班一至两小时,按规定,超过午夜十二点公共交通停止后,公司叫“的士”,支付车费送我们回家。这对我这个没车的新移民来说,很喜欢加班,多工作两小时,拿三小时工资,还不用候车、转两、三次车,化个半小时回家,而是计程车直达家中,一举两得!在车上可以瞌睡,消除一下拾小时劳动的辛劳。
公司福利不错,包药费及牙医费,还有众多福利,容后续谈。
做工半年,觉得这饭碗不错,没有繁重的抬、担、推、提、举等劳作,一切有机器代替,故大多数是女工,我是男工更易适应。
遗憾的是上下午班,周末要上班,如果能上早班,周末休息,那就理想不过了。
很可惜,干了半年,我的饭碗被砸碎,我被解雇了!
航空服务
有人类就有交通,有陆地和空中的,航空交通日益发达,每天在地球上空有一万多个飞行器在运转操作。
有航空交通就需要服务,在航空班机上的吃喝玩乐都要人去服务,所以我们这个服务行业就会一日不缺,一班不少。
由于科技的高速发展,电子通讯的快捷普及,很多穿州越洋活动,国际间会议都能由电讯服务解决,剩下更多的是旅游业,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旅游已经成为航空服务业的主要客源。
交通不断、服务不止。
旅游有季节性,旺、淡不同,各地又异,两季之间相差很远。旺季,老工人都去休假,学生暑假工工资低,故大量招请他们。我们经常加班,每周做六天。
九月开学后,淡季开始来临。
车间的流水作业线由六条减至四条。
旺季十多个工人干活的夜班取消,只留下一个人值班,处理餐车。工作转移到日班来。
夜班工人全解雇了,下一波就是下午班。我是新工人,做了半年,可能轮到我了。
半年来,在工作线上,由末位,升中位,有时领头位,指挥全线工作,工资加50仙一小时,洗涤间的工作都能操作,算是熟练工了。
一天 ,工作调动了四次,处处人满为患。下班前工头(SUPERVISOR)告诉我第二天不要来上工,等通知。
第二天正式通知我,我被解雇了(LAY OFF),一切信件随后挂号寄到!
晴天霹雳,我失业了!饭碗砸了!来了还不到一年呢!
两种饭碗
记得抵埠加拿大之初,担保我来的亲兄弟问我为什么有铁饭碗却不捧,而来这里跟别人抢饭碗。他警告我说此处生活不易,通涨日高,失业众多,且有种族歧视。加上年龄、语言条件要求也很高。
这些不利因素我来前是没有了解到的。
但是,海外华人,从未踏足过共产党统治的中国大陆,他怎会知道我的铁饭碗是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他们是不会知道的:
一个香港回去,无数海外关系的人在历次政治运动中的腥风血雨的政治生态环境中如何小心谨慎、挣扎求存的;
一个国家干部,二十年工资不变,而生活费用在悄悄地不断上涨下他的家庭如何生活的;
一个大学教师,到农村、林场、工厂等地比在学校时间多得多,干农活比教学时间多得多,在校教学从不超过六个月,只学政治,不学业务,这对一个知识份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文化生活。
一个侨眷,多次申请去港探亲,但出国无门,国家大门严闭。失去了出国探病母的自由,而这个自由是需要冒着“投敌叛国”的政治帽子的风险进行的,风险又大又长,等足两年多的;
一个新建立的家庭,在革命“需要”的借口下,在控制城市人口的政策下,长期分居异地几千里之遥,家庭分裂,夫妻分离,形成无数单亲家庭。
父兼母职,既当爹又当娘;母兼父职,当娘又当爹,孩子们长期缺乏父教和母爱,教育失全。
所谓“户口”问题,只限于一般老百姓,而不限于大官、高干们。人们的正常的迁徒自由被革命合法地取消了!无所谓人权、自由、民主,只留有吃饭权,恩赐你一个铁饭碗就是了!
这就是捧住这个铁饭碗所需付出的一部分沉重代价。海外华人哪一个会知道。
扔掉铁饭碗是要有勇气的,是孤注一掷。未来的饭碗怎样是个未知数。当然付出的又是另一种代价。
“树挪死,人挪活”,冒着扔掉铁饭碗而找不到新饭碗的险。危而后有机,捧了个瓷碗,现在砸了,又要再找了。
按公司与工会的合约,解雇次序是由工龄来决定的,从工龄短的算起,除非有特殊需要。我的工龄短,自然列入解雇之列。工厂依照开工,不过生意清淡些而已。交通继续,服务依然。
从零开始
来到加拿大,正值经济衰退,一片不景。失业率突破单位数字,最优惠利率升近20厘,屋主到渥京游行示威,按揭高企,供不起,将失去家园……
当时只有一份中文报章,打开广告栏,招聘广告中只有三则:
招司机、驾车送货。自备车辆。
花店送鲜花,要驾照。
餐馆帮厨,要有经验。
对新移民来说,暂与驾驶无缘。糊口要紧,还未有空考虑学车,拿驾照,买汽车……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许是个幸运的机会。
招工者是位华人,操粤语,他问:
大厨是西人,做他助手,要懂些英语,要沟通有无问题?
在家中有无切菜煮饭,能否操刀宰切?
每天从中午工作到午夜,家庭、交通有无问题?
我顺利答了这三个问题,满足了他的条件。
他答应雇我,给最低工资3.25元一小时,因为餐馆在筹建阶段,在家中等候通知上班。
他能等,我不能等,打工仔手停口停,结果到了机场当清洁工,转而到航空服务公司当了工人,现在又被解雇,又从零开始了。
报章上建议失业者广告亲友以协助求职,另一方面向人力资源部求助。
我打了一些电话给亲友、同乡。他们遗憾地告诉我:爱莫能助。他们的子女、媳婿也失了业,正在找工。只好向政府求助了。
领失业金
失业、丢了饭碗,好像也丢了人。
失业,自然与无业游民联系在一起。
男人作为一家之主竟然赋闲在家,无事可做。
在个人历史的字典上第一次出现“失业”两字。
摔了铁饭碗后要为找工作,维持生计而操心奔波了。
我对政府部门是有信心的,满怀信心去人力资源部,希望协助寻找工作。
记得抵埠时他们给我们的帮助,介绍内子到职业培训学校,除生活津贴外,还发车资。留下颇佳的印象。
按规定,工作连续达20周以上就可以申请领取失业金。我符合这条件。
想起失业、失业金,脸会有点红、心会有点怵,有点像伸手求乞之尴尬景象。
哈哈!到了人资部,使我这个社会主义教书先生大开眼界,全个大楼、大厅全挤满人群,都是来领失业金的。个个精神焕发,谈笑风生,没有把失业看作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这种豪爽精神是资本主义制度产生出的一种雇佣文化吧!毫不在乎,精神状态与我的愁眉苦脸有天壤之别。
当然有些失业者驾着汽车而来,这些汽车我认为富豪、贵族所有,很难相信这是失业汉的财产。他们失业时有家底,我则一无所有。
大厅几条人龙在蠕动,排队轮表格等候,复核表格,最后会见辅导员(COUNSELLOR),每次排队都得一个小时以上。处处人头攒动,热气腾腾。“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众多失业兄弟壮了我的胆。
所有桌子坐满了人,有的喝着咖啡,吃着三明治、热狗、与别人谈笑风生,杂聊家常。
我坐在桌上填写冗长、复杂的表格,旁边的人都指点着我,还鼓励我不要灰心。看样子知道我是新移民,第一次做工,第一次遭解雇,第一次申领失业金。
他们理直气壮告诉我,我们做工时,从工资中扣除了失业保险金(UI——UNEMPLOYMENT INSURANCE)。现在失业了,问政府要回来。天公地义,这是我们的钱啊!况且我们纳了这么些税,政府应该照顾我们的。失业率这么高政府应该负责。
这一堂申领失业金课很生动、活泼,疑团尽释。所以第二次被解雇再去申领失业金时就学他们一样理直气壮了。而且也将这些经验传递给我们新移民兄弟姐妹们了!这是在资本主义加拿大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没有铁饭碗。谁没有失过业?一生中失几次业也不算奇怪的呢!
由于不谙程序,证件耽误,反复两次才批准。还有头两周的等候期(WAITING PERIOD)是没有失业金的,而且这两周领到的最后工资和假期薪金也要上报的。
十一月初解雇。一直等到十二月底,圣诞节前夕,我才收到邮局送来的第一张失业金支票。幸亏我不是个“丑食寅粮”,而是“寅食丑粮”的人。没有信用卡,没有房屋按揭,没有外债。深懂“积谷防饥”之道。半边天的内子一直在工作,所以,一个多月没有入息不至于“束手待毙”,度过了严冬,等待新年来临。
公司突然来电叫我回去工作两周,圣诞、新年是传统旺季,多数老工人趁假期回老家。工厂需人手工作。于是我又回去做了两周工。
两周后我又继续领失业金。
到了三月(MARCH BREAK)生意好转,我重回工厂做工,工龄也没有丧失。
会否冬天又来一次LAY OFF,肯定会的。下次再续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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