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全职太太到职业女性(1)
http://www.canachieve.com.cn 发布日期:2009-06-04
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坐在我的CUBICLE里面随便写写在加拿大找工作和工作的感受。先从一所加拿大不错的大学出来。虽是堂堂硕士,读书也读得蛮辛苦,可是读得专业呀可以说是绝对找不到工作的那种:文科,理论的, 抽象的:POLITICAL SCIENCE。别人说:“可以当政治家啊。”这不是笑话吗?连我的加拿大同学毕业了都担心找不到工作, 连忙读TEACHER‘S COLLEGE今后打算转行教书。
好象一时也确实找不到事情做﹐这时候男朋友给我戴上了2000加元的钻戒﹐于是租了个火车一样长的LIMO全城兜风结婚去了。好了﹐结婚了﹐该找工作了。我找工作的要求不高﹐只需要一个可以穿得漂亮一点的工作。随便到一个JOB FAIR﹐是个养老院招什么洗碗的护理的﹐我还穿着西装去的很失望正要走﹐HUMAN RESOURCES的经理走过来说“你长得很象RECEPTIONIST”。
于是我得到了10元一小时的RECEPTIONIST的工作。养老院的RECEPTIONIST倒是满足我的要求﹐穿得职业。可是非常无聊。每天就象个机器人一样对每个人笑着说“HOW ARE YOU﹖”唯一觉得有趣的就是有一个叫DAN的老人以前是加大比较风光的学者﹐吉他手经常跑过来和我聊天。谈中国﹐谈哲学﹐谈思想。每天都对我说“世界上都是些蠢人。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应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到别处找工作去。”我心想﹐有那么简单吗﹐我从中国来能找个工作都不错了。但是对他的美意﹐我很是感激。有时他就抱来吉他唱一些歌陪我解闷。(后来知道他去世了﹐很难过)。、
RECEPTIONIST三个月﹐肚子大起来了﹐直到CONTRACT结束﹐小孩也出世了。走的时候经理们﹐护士们分别给我开了两场PARTIES﹐带来自己做的蛋糕﹐送来亲手做的小孩的东西和各种礼物。我也送了一个中国的牡丹图挂在STAFF ROOM感谢他们。(很久后我去看都挂在那里的)。
虽然关系这么好﹐工作也不累﹐但是开车走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不会回这个工作来了。”需要用我的大脑﹐需要更多的CHANLLEGE是我的暗暗的心愿。
在家带小孩一年半。经历炼狱的苦。小孩离不开我﹐无法工作﹐工作又不好找。想回国﹐可以体面的工作﹐教大学。后悔不已﹐不该来加拿大﹐以前在国内那么风﹐如今嫁为人妇好不凄凉。也想狠心扔下这边﹐回国追求自己的独立和梦想。可是孩子抱着我的腿哭着的样子﹐还是觉得自己这么走了心里很不踏实的。所以决心和过
去的梦想说拜拜﹐就算再寂寞再难过也要为亲爱的孩子当20年的家庭主妇了。
家庭主妇﹖从来没有想过奋斗这么久﹐努力读书争上游最后这条路。但是目前就是这条路﹐而且不能回头﹐别无选择﹕切菜﹐做菜﹐吃饭﹐换尿布﹐喂孩子﹐看那些我从来不看的很弱智的少儿动画电台﹐累了﹐睡觉。。。当然也有乐趣﹐因为我这个主妇也当得不同﹐天性在家里也呆不住﹐成天就带着宝宝在外面逛﹐参加那些亲子的活动﹐所以扫地VAC*****那些活一样也没有时间干。有时抱着好不容易哄睡了的宝宝望着窗外的雪﹐回忆起过去在国内风光无限的生活。从来都是想走就走的人﹐这辈子第一次感到身不由己在天涯。
最恨的是给有的女同胞谈自己想工作﹐她们说“在家里当主妇这么好﹐有人养家就行了。家里事情 那么多﹐VAC*****都要许多时间才能做完的。”我心里想“我读了那么多书﹐从来都是红颜不让须眉﹐怎么也轮不到这样天天VAC*****浪费我的智商。”
要当家庭主妇﹐也不用走出国这条下下路。出国前就有大富翁指着省城的一个漂亮的好地段的房子说“那个房子就需要你这个女主人了。”如果当时就是全职太太﹐家里也有保姆﹐出门也有小车﹐什么都有的别人照顾﹐用高级玩高级只需要把钱乱扔就是了.上午睡懒觉去美容院﹐下午打麻将﹐晚上陪孩子玩玩。
到国外的全职太太可不是什么少奶奶身份了﹐什么都要亲力亲为﹐还要比一般的人吃苦﹐光是小孩的CARSEAT就抬得人手软。不仅没有人照顾你﹐还要反过来照顾别人﹐还没有人说话。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不知道多少女孩天真以为出国就一定是好日子﹐还有无数的人拼命往着个火坑里跳啊跳啊。
还是有个女朋友好﹐告诉我“你有什么兴趣﹐做点你喜欢的事情。”说实话﹐当时整个人都心情不好﹐什么兴趣都忘了。从来没有练过书法﹐但是还是操练书法起来﹐很瘪足得写“若服淫雨绯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洙浪排空﹐日星隐耀﹐。。。”
想工作﹐想工作﹐开始想念那个曾经觉得很STUPID的RECEPTIONIST的工作。世界上再笨的工作﹐起码可以给我一份独立和尊严﹐我发誓无论什么工作我都要去﹐一定要走出这个不属于我的角色。
爸爸来了﹐帮我看着孩子﹐支持我的决定。我开始穿着西装拿着广告到处跑。当然跑的时候也没有自信。天还很冷﹐什么结果都没有﹐每天都是失望的表情回来。还是一个中餐馆要了我﹐问我能不能吃苦﹐我说“我都带过孩子了﹐没有什么苦不能吃。”她说“看你还是娇小姐的样子﹐脸皮会不会很薄啊﹐我可是有啥说啥的啊﹐
很多人都是脸皮太薄了自己不来了的。”我说“我的脸皮不薄。”
老板娘看我什么都答应,也相信我什么活都能干,叫我第二天来干活。说是WAITRESS,但是还特别打了招呼:“在我们这里吃饭的多半都是中国人,一般没有小费的。就算有小费,要分三半,一份给餐厅,一份给大厨,第三份才是你的。”
我说“好,没问题。”我知道我自己,钱不是我在乎的问题,别人在乎那么些小钱就让别人感觉占了便宜的快乐吧,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走出家门。虽然这种走法离我想象十万八千里,但到底在心理上我觉得自己走了出去。所以什么都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
起码不用躺在床上不断叹息“怎么今天又过了,什么都没有做。”也不用望着窗外的一片白茫茫和乱飞的乌鸦感慨今昔何夕。在加拿大孤独的时候,就那一片无声无息的真空一样的静和了无人烟的满目苍凉就让人觉得“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急而悲则也”(有别字)。只要出去了,有人说话,有事情干了,就不用东想西想了。
回来之后,老公和老爹就为我是否应该出去打工产生了争执。老公说小孩这么小,我应该在家带孩子起码带到三岁再找工作,老爹说“我来就是让女儿走出家门的。”老公说“有谁在乎我的感受?”我心里却呐喊“有谁能在乎我的感受,我不能这样抱着娃娃呆下去了。已经一年半了,多一天都不行了,我无法忍受。”
总是这些简单的工作第二天就让我上班了。漂亮的衣服挂在家里,每天就一身,白衬衣,黑裤子,就差没戴红领巾。老板娘笑呵呵地看着我来,来了之后她的话就没有停过。我想以前我在读书的时候在希腊人的店当女招待,好象老板没这么多话。当然,我没有想多了,我想能这样出来都很不容易了。
总的来说还是高兴的。即使有人过分唠叨,换个人听起来可能会觉得有人老在找茬,但是我觉得终于有人和我说话了,我终于能做些有用的事情了。所以她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管她是什么心理,哪怕是她拿着已经擦得一尘不染透明如新的酒杯在空中晃一晃地说:“不合格,还要擦。”哪怕她很自豪地告诉客人“这个端饭的以前是国内教大学的,过来还读了硕士的”,而且还故意当着客人的面拉长声音说“来来来,这里还没有插干净,怎么就走了呢。”当然,那时候早已不再回想以前灯红酒绿众星捧月的生活,那种只有我应邀坐在高级酒店最上座,一群公子哥们争着为我夹菜吆喝老板,只有我说NO的情景。
一句话:我不在乎。因为当时的我定义的自尊不是那个方向了。谁怎么说我都行,只要我觉得自己在自食其力,有一点社会意义就行了。当然我不太喜欢那些小留学生吃饭看我的样子,美女偶尔还是有,帅哥好象太少了。有些人长得贼头贼脸,小手小脚,头发还染成嫩黄色装老外,我还是不自主地想:“这些人当我学生都不配,还叫我小姐。”不过我总的来说是不受这些刺激的,因为我只把工作当工作,至于工作的内容打交道的人,多少薪水都不是我在乎的事了。所以还是很高兴地打工,挣那点小钱。老公在政府工作,大楼离餐厅很近,有时象找茬似地过来坐着点一桌子的菜。我是没有好脸色的,但是他给的钱一半我都当小费了。想想还不错,在家做菜做饭全免费,在外面给他端一下盘子就可以得十多二人十块钱。还是在外面好啊。家庭主妇如果是少奶奶还值得,当个免费的女佣就实在太不划算了。在家里做的每一份菜花的小时和精力如果就拿最低工资来算,如果真的兑现了我都是个富婆了。可惜这世界上谁也没有这么好的命啊。
我还是认真地工作到圣诞节前夕大厨的老婆过来了,她居然还懂一些英语,相貌也不差。当然一定没有什么文凭的。索性没事干,晚上陪完大厨睡觉后白天自愿到餐厅里免费帮忙。所以我就渐渐地成了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了。老板娘从来不是傻的,没多久就给我电话说圣诞节大家都在家过,恐怕没什么生意,“你不用来了。”说忙起来了再通知我。当然就再也没有通知我了。我当时就知道是这样的,所以也没有盼望什么。但是我也不想再找餐厅女招待的工作了。
下一步又干什么呢。又回到那个暖气开得过分地热的APARTMENT,陪着哑哑学语的娃娃也跟着哑哑地说。孩子当然是可爱的,但是不管是为了找回迷失的自己,还是做一个令孩子自豪的母亲,我还是觉得不能停止找工作。孩子总要大的,再在家里待个三年五年,他上学我做什么呢,还不是要找工作。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的。而且已经离开社会一年半了,简历上已经有这么长的空缺已经不好交代了,再等下去只会和社会越离越远,今后工作更不好找。本来毕业的时候就应该热炒热卖,但是就是没有即使把自己卖出去,又咪咪忽忽地当上了妈妈,经历人生最大的考验。只是幸运当妈妈之前把该读的书都读了,因为不能想象当了妈妈后还能象过去那样为改一篇文章孜孜以求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坐在家里,看宝宝满地跑了,带宝宝的工作似乎也不那么艰苦了,至少不用老抱着,好象就是看着他,跟着他。而且爸爸也在帮忙,所以我更加无所事事了。有时就坐在沙发上抱怨爸爸。说他从我小就灌输一些不切实际的这个名人那个名人的观念,让我误以为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结果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人而已,而且连普通的人都不如。跑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不到象样的工作,走也走不成。爸爸也被我搞得很难过地不开腔。他时不时找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中文报纸上的文章给我看,看哪个哪个女同志在国外经历各种磨难,从零开始最后找到工作,或做了什么什么成功了。我总是一把推开。这些千分之一的奇迹上了报纸,是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的。我已经离开了我可以成功的背景了,唯一成功的地方是在中国,我回不到过去,再抱那种希望只能更加折磨我自己。
这就是我的命,是上天对我这个过去心比天高的女孩的嘲笑。我记得以前有个同学对我说过“象你这么骄傲的理想主义,总有一天会从高高的云端摔下来,会很痛的。”出国前我一直走得很顺,这句话对我来说象谎话。但是现在看起来是对的。我的梦想摔烂在加拿大了,全是碎片,烂得捡都捡不起来。我是摔下来了,摔得全身是伤,心里也在流血,那不是痛,不是很痛,而是非常非常痛。
为了麻痹自己,我开始频繁地去教堂了。以前偶尔去的时候,听那些粤语的,看那些穿着过时的衣服的,长相都很奇怪的人,觉得很不喜欢。现在觉得我是他们中间一员,我也需要神的怜悯了。大冷的冬天,有人问这次洗礼还差一个人,我就报名了。穿上黑黑的袍子象个无欲无望的修女一般,我被牧师一下按进冰冷的水里。起来的时候,真的有重生的感觉,呀,我是不是到了天堂了,怎么眼前这么亮。听到牧师读到什么有人太狂妄自大,神要给他惩罚什么的,我觉得说的就是我。是啊,以前那么骄傲,目中无人,现在我终于受到惩罚了,神要我谦卑地活着。
他们都说要每天祷告,而且要祷告出声音来。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从来没有祷告出声音来。其实我很想祷告,很希望能许个愿,如果真有上帝愿万能的上帝能帮我走出这个困境,这个好象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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